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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29名四川勞教人員被“特赦”

    放大字體  縮小字體 發(fā)布日期:2008-06-25   作者:佚名
    銅之家訊:記者找到徐星時,他正在重災區(qū)什邡埋頭幫村民重建家園。袁建和梁東是崇州災民的“義務保安員”。顏

    記者找到徐星時,他正在重災區(qū)什邡埋頭幫村民重建家園。
    記者找到徐星時,他正在重災區(qū)什邡埋頭幫村民重建家園。

    袁建和梁東是崇州災民的“義務保安員”。
    袁建和梁東是崇州災民的“義務保安員”。

    顏婷細心地幫陳念儒洗頭。
    顏婷細心地幫陳念儒洗頭。

      這是一支獨特的返鄉(xiāng)隊伍。29個人有男有女,在廣州出發(fā)后卻各自孑然一身鉆上火車。和5月12日以來無數(shù)走在這條路上的人一樣,他們要趕往四川,那片被撕裂的土地。

      只有特別細心的人,才會注意到他們的與眾不同——低垂著頭,不愛與人搭訕,男人大多剃個光頭。

      6月20日中午,17歲的徐星(化名)回鄉(xiāng)剛好一個月。站在紅星村村民何安貴家屋頂上幫忙重建的他現(xiàn)在是一個志愿者,沒有人知道少年隱藏的秘密。

      5月20日,廣州司法局要求9個勞教場所統(tǒng)一放人——依法減期,提前釋放余期在3個月以內(nèi)的29名四川籍勞教學員,讓他們返回家鄉(xiāng)。


      “我們在做一個試驗,我相信人的本質(zhì)是善的,在大災難面前揚他們的善,展現(xiàn)人性?!睆V州市司法局局長盧鐵峰與勞教局政委廖伯祥說起這個大膽的決策,都喜歡用“一錘定音”一詞。

      當然,他們也不諱言決策背后存在“放虎歸山”的風險。司法界的反響很強烈,行內(nèi)人說廣州正在進行一項應對特大災難的“司法實踐”;江蘇徐州等地卻悄然跟上,陸續(xù)效仿。

      29個人返鄉(xiāng)后都干了什么?本報記者跟隨干警,找到隱藏在災民中的他們。

      文/圖本報特派記者廖杰華、邱瑞賢通訊員湯白云

     ?。ㄒ蛏婕拔闯赡耆思氨Wo隱私,文中部分人物為化名)

      徐星是我們找到的第一個。他回鄉(xiāng)剛好一個月,頭發(fā)已經(jīng)長出來了。

      什邡市湔氐鎮(zhèn)的氣溫有點高,徐星手里有根鋼筋,任務是撬下屋頂仍完好的椽子。他已記不清何家是第幾站,說自己只是在做力所能及的事情。

      幾天里,來探望他的廣州市少教所周副大隊長目光里總是驚訝,“也許因為地震,也許因為提前解教,他有了很大的變化”。

      “無論做多好都是打罵”

      離開廣州市少教所那天,距離徐星的最終解教期——2008年8月21日還差60多天。2007年7月22日,他因“與同伙在昌崗中路南方花園附近的人行道搶奪事主價值人民幣2011元的項鏈一條,被決定少年教養(yǎng)一年”。

      每一個曾經(jīng)桀驁不馴的少年背后,都有自己的心靈創(chuàng)痛。

      徐星的家在四川省達州市。最初,徐星的父親是海南建筑工地的一個小包工頭,愛賭;回到四川后,父母在鎮(zhèn)上租了幾個門面做生意。不久后,徐父因賣黃碟而進了派出所。

      從派出所出來,徐星的父母賣了門面到汕頭去打工,卻被騙搞傳銷。不久,徐母獨自一人回到四川,說了句“你爸爸說賺不到錢就不回來”之后,徐星就再也沒見到父親。

      “那時我剛上初一,曾拿過全年級第三名。每天早上我總是把飯做好,把碗洗好再上學”。但在徐星的記憶里,無論做多好,母親總是打罵。

      “我這么聽話,卻過這種日子,還不如像姐姐一樣玩”。初一下學期,“我用鐵棍打斷了同學的肋骨”,他對教導主任說,“不用你開除,我現(xiàn)在就不讀了”。

      他被母親送到了當?shù)匾凰搅⒌奈奈鋵W校。初三那年沒參加畢業(yè)考試就離開了學校。他想得最多的是如何報復母親,“我想變壞,越壞越好!”

      2007年上半年,徐星到了廣州,他的人生軌跡徹底轉向。

      一次打架后,他在火車站待了七八天,“后來有幾個人過來找我,讓我跟他們一起工作”。

      徐星說,他當時別無選擇。那是2007年6月份,“廣州已經(jīng)很熱”。所謂的“工作”看似簡單,“主要是賣白粉,白粉沒貨的時候,就去搶東西”。2007年7月,徐星和同伴搶奪后順著馬路中間的護欄跑,準備掉頭過馬路的一剎那“撞到了面包車上,當時就暈了”。

      “醒來后,我就想這下可栽了,起碼要在監(jiān)獄里蹲三四年”。那一年,徐星16歲。

      “我突然再也睡不著了”

      16歲的徐星不能被判刑。他被送勞教,為期一年。

      在少教所的日子,徐星每天6時30分起床,然后操練,“我們每天都要上課,學習一些法律知識,看一些教育片,然后就是干活,做些錢包、電子玩具之類的東西”。

      不過他最愛干的事情是睡覺。“在里面,基本上很少想問題,只求時間混得快點就行了,只要一想事情就覺得時間過得很慢,就覺得難熬”。

      為了多睡覺,徐星想了很多辦法,“我干活飛快,一般下午一兩點就干完了,剩下的時間我都可以去睡覺”。

      “是地震改變了一切”。5月12日,徐星像往常一樣,電視新聞把他叫醒了。只要不下雨,每天晚上少教所都會組織大家看電視。“看電視的時候,不知道為什么,我突然睡不著了。看到電視里的畫面,我很難過,看到救災的場景,又很感動”。

      “一直想哭,想發(fā)泄,但是發(fā)泄不出來”。徐星說,他所在的少教所一共200多人,其中有4個是四川人。其他人都睡下后,“我們四個人圍成一團,坐在那里,誰也不說話,誰也不想睡覺”。

      此后的幾天,徐星再也不想睡覺了,“我很少說話,總覺得心里很難受”。

      “擺在我面前有兩條路”

      “我想出去幫點忙,出點力”。但徐星知道,勞教期還有兩個多月,這種想法不切實際。

      這個“不切實際”的想法,此時卻在廣州市司法局的決策者中醞釀著。

      5月18日晚,負責徐星管教工作的周副大隊長找到了徐星?!耙驗榍闆r特殊,而且你的表現(xiàn)一向不錯,司法局想給你辦減期,回去參與抗震救災,重建家園”。

      徐星記得,談話持續(xù)了兩個多小時。在別人求之不得的機會面前,徐星卻猶豫了。

      “一旦提前放我,選擇的路就不一樣了”,徐星說。他覺得自己還沒有做好重新回歸社會的準備?!拔抑挥袃蓷l路可走,第一條是原來的路,不接受,出去后繼續(xù)做小混混。第二條就是回老家踏踏實實地重新做人?!?BR>
      “我的性格就這樣,一旦答應就是搭上性命也會做到。有人讓我打人,我去了之后才知道那個人是朋友,可我已經(jīng)答應了,寧愿回頭讓他再打我一頓,也會打。”

      周副大隊長沒有讓徐星立即答復,“你考慮好了,明天來找我吧”。這一晚,徐星第一次失眠?!拔沂抢^續(xù)呆在這,還是回去抗震救災?”這是近一年來,他第一次認真地想事情。

      天快亮的時候,徐星拿定了主意?!斑€是回去吧!積點德,可以減輕我以前做過的壞事,其實老老實實過日子也沒什么不好的”。

      在徐星看來,少教所的行動迅速而有效率。在說出決定的當天,他的辦理減期的手續(xù)已辦妥。

      “這段日子最有意義”

      第二天一大早,徐星登上了開往達州的列車。他在火車上足足待了29個小時,也思考了29個小時。

      車廂里,有人覺得年紀輕輕的他沒有頭發(fā)很奇怪,“雖然也是運動裝,但是很臟。她們盯著我看,我就盯外面”。

      “干坐在那里,不得不想問題,沒有外界因素干擾,我理順了一些想法”。徐星說,“這次想了很多以前不會想的事,我想到了媽媽對我的好,其實她打我一下罵我一下也無所謂,她過得挺苦的,再這樣會瘋掉”。徐星說,在思考的時候,他第一次后悔了,覺得以前那些事給其他人帶來了傷害。

      到了達州,徐星直奔家門,見到母親時,他面無表情。母親則只是笑了一下?!暗卣饘_州的影響不大”。在家看電視后,徐星想去汶川,但沒錢。他找媽媽借,“我從來不問她要錢”。

      這一天,徐星先是上街買菜,然后走進了廚房,“我想為媽媽做頓飯”。

      在拿到母親給的600元后,徐星登上了去成都的火車,并轉車到了什邡,“通往汶川的路封了,我去不了”。到了什邡,他四處打聽,想知道哪里的情況最嚴重,“有人告訴我是紅白、龍居和洛水”。

      最終徐星選擇了龍居,“先是登記成為志愿者,后來就跟著他們東奔西跑,搭帳篷、搬運物資,他們需要什么,我就幫他們干點什么”。

      “早上7時起床,晚上11時睡,有時候干活干得很晚,志愿者吃什么,我就吃什么?!?月14日晚,周副大隊長一行找到了正在忙碌的徐星。他埋頭幫何家拆危房,在兩天里掀完了整個危房上的瓦片。危房上掉下的瓦片傷了手臂,他隨便包扎一下又上去了。

      在柿子坪村的趙家,村民趙忠和清秀可愛的女兒遇難,他整天抱著女兒的遺像蒙頭大睡。徐星默默地幫助趙家清理廢墟,看到這個少年,老趙終于從床上爬了起來。

      “從出生到現(xiàn)在,這段時間過得最有意義,精神上很滿足”,徐星說?!拔蚁胩ぬ崒嵶鋈耍瑢硇迋€孤兒院、救助站什么的。特別是學校,如果以后我是包工頭的話,我會把學校建得很牢固?!?BR>
      “我們從這里開始重生吧”

      在一個月里,廣州市司法局一共派出7名回訪的干警。他們帶著忐忑的心上路,帶著難言的感慨歸來。

      自貢市榮縣鼎新鎮(zhèn)大龍村的袁建和威遠縣嚴陵鎮(zhèn)的梁東,都是在崇州被找到的。他們鉆進了災民安置點。

      盡管勞教前有多年的保安經(jīng)驗,但維護這里的治安秩序并不輕松。受災群眾情緒激昂,兩人憑著親切而又熟悉的鄉(xiāng)音和經(jīng)驗扛了過來;還大膽向指揮部建議設立臨時停車場,意見被采納后,安置點秩序大變,受災群眾才發(fā)現(xiàn)是兩名“義務保安員”撐起了平靜安寧。

      崇州市抗震救災指揮部領導得知后,鄭重表示:“即使安置點撤消后,只要你們愿意,希望你們繼續(xù)留在崇州?!?BR>
      34歲的顏婷獲得40天的減期,她趕到了住在江津區(qū)人民醫(yī)院的陳念儒的身邊。陳念儒是北川縣羌族婦女,被救出時已壓在廢墟下30個小時。顏婷的家離江津區(qū)人民醫(yī)院不遠,回家后一聽說北川縣轉來了近百名地震重傷患者,她馬上買水果到醫(yī)院看望??吹疥惸钊迳磉厸]親人照顧,她當即決定留下來。做按摩、搽身子、端便盆,就這樣照顧了20多天。

      “我的命是撿回來的,小顏你那么年輕,今后的路長著呢。你有耐心、愛心,相信你不管做什么事都會成的,過去的一些事情就讓它過去,我們都從這里開始重生吧!”陳念儒對顏婷說。

      “特赦”背后風險?意外?

      司法界高度關注同類單位悄然仿效廣州創(chuàng)舉被稱抓住“突破時機”

      回訪干警一個接一個的信息,讓廣州市勞教局黨委書記廖伯祥放下心中大石——在震后的亂局中,到昨天為止29個提前減期人員里,回訪跟蹤的干警找到了16個。他們不是在家中安心救災,就是正在救災的隊伍中忙碌。這是一個讓人欣慰的結果。

      會趁亂打劫或“放虎歸山”?

      “說實話,我們雖然沒有違反國家政策,但誰敢說這不是有一定風險的呢?”做決策的瞬間,廖伯祥記憶猶新。

      5月13日,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局長盧鐵峰,他緊急布置一個任務——對廣州市司法局轄下的9個勞教所進行摸查,共有多少川籍勞教人員。

      “我們發(fā)動了捐款,但是局長覺得這樣似乎還不夠?!币粋€大膽的想法在盧鐵峰心中醞釀,他與廖伯祥商量了起來,“按照國家的政策,我們可以有給余期三個月以下的勞教人員減期的權限。我想,如果能讓他們提早回家參加救災,是不是一個好做法?”

      這個想法看起來簡單,實施起來卻很謹慎。按照司法部制定的《勞動教養(yǎng)管理工作執(zhí)法細則》,勞動教養(yǎng)管理所可審批減少或延長勞教期限,但什么情況下可以執(zhí)行,條文里沒有詳細規(guī)定。

      因為自然災害而為勞教人員減期,這在國內(nèi)還沒有人嘗試過。廣州市司法局決定吃下這個螃蟹?!爱斎挥幸欢L險了,我們也怕引起爭議,有人擔心這些勞教人員會不會趁救災混亂趁火打劫,提前"放虎歸山"?我們都考慮過?!?BR>
      “有一個我們就沒放”

      “如果把這三個月讓他們都留下來,教育的效果又如何呢?”從事勞教工作多年的勞教局副局長李果華認為,憑經(jīng)驗他對這29人“基本上有把握”。

      “決定放誰不放誰,我們做了逐個的排查,每一個都詳細談話,也要他們真心地承諾?!彼嬖V記者,并非所有余期不到3個月的川籍勞教人員都在減期之列。“有一個我們就沒放,他的勞教期限相對較長,而且接受改造期間表現(xiàn)一直不太好,就沒有對他減期?!?BR>
      “我們非常慎重”,從5月13日作出決策到5月20日實施“放人”,廣州市司法局及轄下的9個勞教管理所所有工作人員全線壓上,通宵忙碌。“工作要做得很細,這畢竟沒有人做過,我們要做好總體評估也要做好個體評估。”

      事實上,有多年司法經(jīng)驗的盧鐵峰和廖伯祥不舍的是這種做法的效果——29個人的提前減期在各個勞教所都不啻是一場微型“地震”?!胺湃撕?,留在所里的勞教人員特別平靜,大地震和這種人性化措施,震撼心靈?!?BR>
      “社會在進步,司法實踐也在進步。什么方式效果最好?這是實施教育的好時機,更是活生生的教材?!崩罟A說。

      “我們不是消防等沖在抗災一線的隊伍,司法單位能做點什么?這一點風險我們勇于承擔?!绷尾榉滞鈭远?。

      司法部發(fā)文認可“創(chuàng)舉”

      “我們一定想辦法找到剩下的十多個勞教人員,客觀評估這種做法的效果?!北R鐵峰說。一個月過去了,這場“司法實踐”的效果到底如何,承受著司法界的高度關注。

      在特大災難襲擊的特殊時期,對任何政策執(zhí)行者都是智慧和能力的考驗。廣州的做法被行內(nèi)認為是抓住了特殊的“突破時機”——就在廣州市司法局5月20日“放人”后,5月22日廣東省勞教局就轉發(fā)了司法部的通知,要求各地勞教單位“對家庭受災嚴重、直系親屬出現(xiàn)傷亡事故的,而且勞教余期不長的勞教人員,可依照有關規(guī)定予以辦理所外執(zhí)行”。顯然,在某種程度上,廣州的“創(chuàng)舉”得到了上級司法部門的認可。

      隨后,不少地區(qū)的勞教單位都悄然跟上廣州的步伐——5月31日,三水勞教所送一名勞教人員回家,隨后是江蘇徐州等地。讓人矚目的是,6月14日四川廣元監(jiān)獄批準9名家在北川的服刑犯回家探親,這在歷史上從未有過。

      此舉不等于“特赦”

      網(wǎng)絡上有人把此舉與古時的“特赦”聯(lián)系起來。但中國社科院法學所研究員劉仁文教授指出,稱為“特赦”不妥,因為“特赦”要經(jīng)過全國人大常委會決定。他認可舉措有令人鼓舞的效果,“過失犯罪及其犯罪對普通公眾沒有任何危險性的人,如果本人有參與救災的愿望,可采取變通的方式讓其參與?!?BR>
      部分網(wǎng)民則感到不以為然。網(wǎng)民肖斌就認為,“勞教人員只要符合相關法律條款,就應該理所當然地考慮獎勵,而不能因為遭災、或其他原因就網(wǎng)開一面。"照顧性"的優(yōu)惠措施,實則造成了籍貫歧視和"人性化"掩蓋下的司法不公。法律如有明文規(guī)定是另外一說?!?BR>
      但有網(wǎng)民認為,此舉是司法進步的表現(xiàn)?!?人性化"辦案、"人性化"管理是我國法制走向成熟的必然趨勢?!?
    以上信息僅供參考

     
     
     
     

     

     
   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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