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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山西最后1名慰安婦:大年初二被擄 丈夫被嚇傻(圖)

    放大字體  縮小字體 發(fā)布日期:2020-02-21  來源:中國新聞網(wǎng)
    銅之家訊:5月3日下午,張先兔盤腿坐在土炕上,這位88歲的老人大部分時間就是這樣,借著殘存的視力和聽力感知外面的陰晴。 新京報記者 盧美

    5月3日下午,張先兔盤腿坐在土炕上,這位88歲的老人大部分時間就是這樣,借著殘存的視力和聽力感知外面的陰晴。 新京報記者 盧美慧 攝

    ■ 人物簡介

    上世紀(jì)90年代,山西農(nóng)婦張先兔的名字隨著幸存“慰安婦”的對日訴訟而為外界所知。1995年起,山西16位幸存“慰安婦”代表分三批起訴日本政府,張先兔參與了1998年的那次訴訟。

    十幾年中,不斷有慰安婦含恨離去,如今,88歲的張先兔成了這批老人中的“最后一個”。

    山西5月多風(fēng),沙礫被卷離地面,拍打到窗戶上發(fā)出脆響。山西省盂縣西煙鎮(zhèn)北村,張先兔就這么盤腿坐在窗前的土炕上,這位88歲的老人眼睛和耳朵都倦怠了,她盡力往窗邊湊,最后大抵是借著陽光的熱度來判定,“今兒的天兒還湊合”。

    一天,時常在這樣的呆坐中流過,跟其他遲暮之年的老人沒什么不同,漫長的人生在記憶里失焦,被問到之前的事,張先兔多半會顫巍巍地?fù)u頭,“記不清啦”。

    苦命人

    時間剝奪了張先兔順暢表達(dá)心跡的能力,但一個日子老太太記得清楚,“1942年正月初二,正過年哩”。

    那天,是她被日本兵擄走的日子。

    “日子都給日本人毀啦?!辈稍L這天,張先兔抓著記者的手,說這話時,再把另一只手疊上去,褶皺的皮膚冰涼而松弛,感覺不到一點(diǎn)力氣,之后便是長長的沉默。

    關(guān)于70多年前那段經(jīng)歷,只能由老人早年的一份口述補(bǔ)全:

    1942年農(nóng)歷正月初二,人們還沉浸在春節(jié)的喜悅中,我春節(jié)前幾天剛剛新婚,所以尤其高興……才起床,日軍沖進(jìn)我家,嘰里哇啦拉上我就走,我不讓他們拉,一個人舉起槍托就打。我男人當(dāng)時只有13歲,過來拉住日本人求情,一個日本兵端起刺刀就要刺他……根本由不得你,他讓你怎樣,你就得怎樣,稍不如他們的意,不是拳打就是腳踢,臉上不知道挨了他們多少臂斗(巴掌)……

    這段文字,出現(xiàn)在張雙兵寫的《炮樓里的女人——山西日軍性奴隸調(diào)查實(shí)錄》里。

    今年59歲的李貴明和張先兔同村,是山西一位“慰安婦”民間調(diào)查員。

    上世紀(jì)70年代末,村子有了第一臺電視機(jī),全村擠到打谷場里一起看。李貴明記得,當(dāng)時電視里播抗戰(zhàn)劇,村民們討論,“咱村也有被日本鬼子欺負(fù)過的哩?!?/p>

    鄉(xiāng)親們的東拼西湊中,年輕的李貴明知道了村里有個叫張先兔的女人。

    她3歲喪母,自小被后媽許配給小她3歲的丈夫,日軍抓她時,丈夫被刺刀嚇傻,之后幾年都不會說話,并落下了渾身哆嗦的毛病。

    張先兔在日軍據(jù)點(diǎn)里呆了20多天,患上了嚴(yán)重的婦科病,被家人贖出來時,婆家人不搭理,她在娘家養(yǎng)病養(yǎng)了一年多。

    李貴明還記得早些年遠(yuǎn)遠(yuǎn)看到張先兔的模樣:小腳兒,身體佝僂著,在街上總低著頭。湊在巷口聊天曬太陽做針線活兒的老太太中,沒有她的身影。

    “去日本,討公道”

    靜默了半個世紀(jì),轉(zhuǎn)機(jī)出現(xiàn)在上世紀(jì)90年代。

    彼時,民間掀起對日索賠潮,許多侵華戰(zhàn)爭的受害者通過各種渠道對日方追責(zé),“慰安婦”是其中重要一支。

    李貴明首先想到了張先兔。1993年,他第一次找她。

    “她什么都不肯說?!崩钯F明回憶那次會面,“她和老伴兒郭妹栓一個坐在炕邊低頭不說話,一個坐在柜子邊的矮凳上不停發(fā)抖?!?/p>

    李貴明一次次地登門游說。這個同村的后生拿報紙上學(xué)來的中日關(guān)系、國際局勢勸說老太太,不管用;講赴日勞工、細(xì)菌戰(zhàn)受害者的索賠工作,也不管用。

    直到有次說,“你就真的咽得下這口氣,把受的罪都帶進(jìn)棺材?”張先兔才松了口,那是1994年,李貴明已找了張先兔不下20次。

    1998年,在已有兩批老人起訴日本的前提下,張先兔和另外9名“慰安婦”代表一起,加入了對日訴訟的隊伍。

    2000年,此案開庭,張先兔第一次赴日作證。

    辦護(hù)照、申請簽證、書寫材料,所有前期工作都是李貴明幫忙。一直到去日本之前,張先兔的兩個兒子都不曉得她在忙什么。1993年開始,每次碰面他們都刻意避開小輩。

    張先兔和多數(shù)老太太保持了一致,關(guān)于過去對晚輩們只字不提。

    李貴明將張先兔一行送到北京首都機(jī)場?!爱?dāng)時她挺高興,挺樂觀的?!崩钯F明覺得張先兔也在變化,跟參與起訴的老太太一起,大家相互影響,心里的結(jié)慢慢松了。

    “去日本,討公道?!睆埾韧靡恢庇蟹螝饽[的病,常常一句話說不完就要停下來,被問到14年前唯一一次出國經(jīng)歷,她喘著粗氣。

    賭局輸了?還有希望

    從日本回國時,李貴明去機(jī)場接張先兔回村。“她說在那邊很順利,日本民間很多熱心人士幫她?!?/p>

    張雙兵也覺得,在先后參與訴訟的16位老人中,張先兔是相對樂觀的一個,“總覺得官司肯定能贏?!?/p>

    張雙兵,山村老師,30多年里一直致力于山西慰安婦調(diào)查,他碰撞的現(xiàn)實(shí)是,老人們?nèi)巫越覀痰挠赂?,最終卻都沒等到期許的“公道”。

    1998年的那次起訴,結(jié)果并無意外,2003年和2005年,東京地方法院和東京高等法院先后駁回訴訟;2005年11月,日本高等法院作出決定,不予受理。

    “敗訴對老人們的打擊很大?!睆堧p兵說,她們背著恐懼和屈辱活了一輩子,晚年終于把隱藏最深的秘密說出來,她們都是在賭。

    但是十幾年中,付出了各種努力,撕開了各種傷疤,逝去的老人把遺憾帶進(jìn)黃土,而活著的老人們發(fā)現(xiàn),賭局輸了。

    賭局不止是對日本,李貴明記得,張先兔曾自言自語,“到底值不值啊,官司沒打贏,名譽(yù)也沒了,過去的事兒村里都知道了。”

    李貴明不住地說“還有希望,還有希望。”

    現(xiàn)實(shí)生活還在繼續(xù),7年前,老伴兒郭妹栓過世,張先兔的日子更為寡淡了。

    李貴明將郭妹栓視為上天對張先兔唯一的厚愛,很多受欺凌的“慰安婦”被遺棄、無法生育,婚姻和家庭都無比悲涼,張先兔算個例外。

    張先兔和老伴兒跌跌撞撞走過一生,育有兩子。小輩們也很孝順,李貴明覺得,張先兔之所以問值不值得,很可能是覺得,自己原本可以有個更為平靜的晚年。

    上天似乎想讓張先兔把世間的苦楚都嘗個遍,50多天前,張先兔64歲的大兒子因病去世,老太太的精神一度垮掉了。“我活得太久了唉!”兒子的死,讓老人無法釋懷。

    最后一個

    從1982年意外發(fā)現(xiàn)第一位“慰安婦”開始,張雙兵總共在山西境內(nèi)尋訪到123名慰安婦。

    這兩年,他參加最多的不是會議,而是葬禮。

    2014年,張雙兵參加葬禮頻率更高,每個月都有幾場,一月份,山西健在的慰安婦是23人,過了四個月,只剩下11人。

    今年4月,“16人訴訟團(tuán)”中的李秀梅老人離世,張先兔成了16人中唯一在世的老人。

    這陣子,老太太也大體從訪客的敘述里知道,自己成了“最后一個”。

    2007年至今,民間團(tuán)體和志愿者的工作重心轉(zhuǎn)向關(guān)愛和救助尚在世的慰安婦,以此延緩她們的接連消逝,“和時間搶證據(jù)”。

    張雙兵等志愿者們最怕的,就是時間;但有的時候,他們又相信時間,“時間總會給歷史以真相?!?/p>

    最近,吉林省檔案館公布83件日軍侵華的檔案,“這里面就有關(guān)于慰安婦罪行的鐵證。包括日本軍國主義對慰安婦的資金支持,都可以證明是一種國家行為?!焙芏嘀驹刚呖吹搅讼M?/p>

    最近,一位已故“慰安婦”的子女正在收集相關(guān)材料,準(zhǔn)備代替母親展開新一輪的訴訟。中國“慰安婦”群體索賠團(tuán)的名單中,“某某子女代為起訴”的字樣越來越多。路很長,不好走,但即便老人離去了,她們后代對“公道”的訴求還沒有放棄。

    有一種痕跡可以看出,張先兔老人也沒有放棄,每當(dāng)有訴訟團(tuán)的姐妹離開,逢人來看望,老人總會說“這些老太太死得不服氣,心里還有怨有恨呢。”

    每當(dāng)張雙兵跟她“匯報”,哪個團(tuán)體又爭取到一筆款項資助慰安婦群體,哪些組織準(zhǔn)備開始對日本新一輪的訴訟。張先兔總會說,“雙兵,你要堅持啊。”

    這十幾年里,一群陌生人注入了一位老者的暮年生活,張先兔的小屋中從不缺乏人氣,后人們盡力不提起,盡力不使氣氛變得壓抑,盡力讓老人的余生減少壓力。

    張先兔的孫女也說,看到年輕人造訪,老太太也歡喜,她會拉著小一輩的手說,“謝謝你們來看我”。

    有人發(fā)現(xiàn),老人那間小屋雖然低矮局促,但有限的空間被收拾得干凈整潔。被夸贊時,老太太會不好意思地笑出來,“日子嘛,就要打點(diǎn)得整齊些,我喜歡體體面面的,一輩子都是?!?/p>

    臨告別時,她最常說的一句“你們要記住歷史,幫我們把路走下去?!?然后送到門口,遠(yuǎn)遠(yuǎn)地還揮手。

    □新京報記者 盧美慧 山西報道

     
     
     
     

     

     
   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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