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說他是“首善”,是有良心的企業(yè)家;有人說他作秀,是嘩眾取寵的“暴力慈善”。
陳光標大概是中國最有爭議的公眾人物之一。新華社記者用了半天的時間,和他共進午餐并長談,試圖還原一個真實的“標哥”。
每天百度自己十幾次
聯系上“標哥”時,記者提出能否見面聊,他竟爽快地邀約共進午餐。
一進餐館,他就拿出手機讓記者先看一家媒體剛做的關于他的節(jié)目,還笑問:“這個報道還算正面吧?”
事實上,不論正面還是負面,陳光標對關于自己的報道都很在意。他坦言,每天會百度自己的名字十幾次。
“早上一起床就搜我的名字,搜個‘陳’,‘陳光標’就出來了,每天都搜,看有哪些標題?!彼f。
他會仔細看那些寫他好的文章,像得到榮譽一樣開心,而對那些說他不好的文章,“標哥”會跳過正文,只看標題。
“陳光標知名度連續(xù)五年第一。我在中國老百姓中的口碑無人可以代替。我認為自己沒有做過一件壞事?!薄皹烁纭闭f。
從一瓢面到一顆小紅星
做好事、而且要高調做好事,是“標哥”一直以來的信仰。這與他童年的經歷不無關系。
陳光標1968年生于江蘇省泗洪縣。哥哥姐姐都因饑餓夭折。母親生下他兩天沒東西吃,也沒有奶水,母子倆在床上奄奄一息。
“后來城里有個好心人,舀了一瓢面給我們。就是那瓢面救了我們的命。”他說。
陳光標的農民父母用淳樸的方式回報這份恩情。
“我看到弟弟餓得沒奶吃,我母親還抱著別人家孩子喂奶?!彼J為是父母教會了自己要多做善事。
童年陳光標,跟許許多多中國人一樣,家里窮,總是吃不飽。不過,九歲那年暑假,他做了件“大事”,掘到人生“第一桶金”。
“我用兩個小木桶從井里挑水到一公里外的街上賣,一分錢隨便喝?!彼f。這個無本買賣,讓他一個暑假掙到了四塊多錢,并用這筆錢交了一塊八毛錢的書學費,得到了母親的表揚。
“我媽媽對我說鄰居家的小孩沒錢交書學費,正在家里哭呢。我沒多想,就跑到學校幫他把錢也交了。”
“標哥”也因此從老師那里得到了人生第一顆“小紅星”。這種用通常會掉色的紅紙剪的五角星,是那個年代中國老師常用的獎勵。
“老師在課堂上表揚我,號召大家向我學習?!彼貞浧疬@段歷史頗有些得意?!拔野研〖t星貼在臉頰上,舍不得拿下來,跑到每家每戶去告訴人家我?guī)袜従咏涣藢W費,做了好事,老師獎了我小紅星?!?/p>
求求你,表揚我
“標哥”稱自己的父親非常嚴厲,在30歲之前沒看到父親對自己笑過一次?!懊總€禮拜至少打(我)兩次。拿棍棒、皮鞭,還罰跪?!奔词顾钬i草比別的小孩都快,蓋房子賽過好幾個人。
九歲的那一顆“小紅星”讓他第一次嘗到被表揚的滋味,從此他對“小紅星”的追求一發(fā)不可收拾。
現在陳光標為人詬病的一點也是,做公益事業(yè)希望獲得表揚。這在傳統上崇尚“上善若水,水善利萬物而不爭”、“做好事不留名”的中國顯得相當另類。
但很多時候,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“小紅星”。
“我?guī)椭娜擞?0%不懂感恩?!彼f?!白钇鸫a逢年過節(jié)發(fā)個感謝短信,總不能從此不聯系了吧?我在老家也幫助了很多人,可有人在街上看到我老遠就躲開了?!?/p>
他為自己“求表揚”找了一個不錯的理由:帶動效應。
他回憶稱自己當年炫耀了小紅星以后,很多同學主動打掃教室,希望得到小紅星。
“小紅星的故事告訴我,做了好事要大聲說出去!說給一百個人聽等于做了一百件好事,說給一萬個人聽等于做了一萬件好事?!?/p>
陳光標這樣解釋自己的名字:“光”是光宗耀祖,“標”是成為大家的標桿?!拔腋赣H給我取這個名字就是想讓我做榜樣和標桿。”他說?!安皇俏乙蠡貓?,而是想激勵更多富人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?!?/p>
不高調,不成活
“用低調的方式做慈善和環(huán)保太慢了。”“標哥”這么認為。
他說自己曾在報上發(fā)表一篇提倡節(jié)約糧食的文章,只有40多家網站轉載。后來,他就帶領員工到街上找剩飯剩菜吃,立刻引起了媒體的廣泛關注。
2011年,為了讓大家記住世界無車日,他砸毀自己的一輛奔馳車,此舉被指作秀。
“其實那輛車早報廢了,如果賣給修理廠我也只能拿到一萬塊,還不如做環(huán)保?!彼f:“奔馳一砸上頭條,一萬塊做到了幾百億做不到的效果。”
一些媒體報道陳光標做的是“行為藝術”,他對這個說法很滿意。
“陳光標是中國著名的行為藝術家,通過一些有點夸張的手法傳播背后的理念?!彼f?!罢5乃悸废矚g四平八穩(wěn),可是沒點爭議還真不好傳播?!?/p>
“標哥”最近的一個驚人之舉是聲稱要收購《紐約時報》,并請美國乞丐吃飯。他說想用這樣的噱頭,吸引外國媒體的關注。
從1998年至今,他說已累積捐出26億元人民幣,現在把公司每年收入的70%用于做公益。
“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。”“標哥”表示他的家人都很支持他做的事。為了提倡環(huán)保,他給家人改了名字。他叫“陳低碳”,妻子叫“張綠色”,兩個兒子分別叫“陳環(huán)境”和“陳環(huán)?!薄.斎?,這樣的改名并未落實到戶口本上。
采訪中,他想休息一下,就撥通了20歲的兒子“陳環(huán)境”的電話,讓記者“檢查”兒子的英文水平。
在美國讀書的“陳環(huán)境”為自己的父親感到自豪?!拔矣X得他在做正確的事情,用他自己的方式?!彼f?!懊總€人對他的方式看法不同,但我認為他在盡自己的努力?!?/p>
不同于父親,“陳環(huán)境”很低調。他表示支持父親的慈善事業(yè),將來會繼續(xù)做,但可能會采取不同的方式。“不是所有人都有他那樣的勇氣,每個人性格不同?!彼f。
不過,有一點他是不必等到將來就可以協助父親的:幫他提高英文水平?;蛟S下次“標哥”就能唱“We Are the World”,而不是“維阿德沃”了。
“標哥”不斷追問記者“陳環(huán)境”的英文是不是很好,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后哈哈大笑??墒?,他堅持不肯透露兒子的真實姓名。(實習生陸瀟、湯小雨參與采寫) (記者 白旭 程露)